郭冰川
龙年暮春,杨柳依依,惠风轻飏,百卉竞秀,众人熙攘。永远潇洒的河师大8213班同学,鞠躬母校,拨冗欢聚,恭贺同窗相识三十周年。同窗四载,万年修缘。三十年你我相识,三十载韶华飞逝。于情可喜,于理当贺。甫经两位班头提倡,旋即响应者众。大家纷纷表态:中,到时间一定去。我也踊跃地携子赴会。几许感念,想藉几个“感”字表达。
首先是感慨。岁月不居,逝者如斯。我们不情愿地由孟浪青年直逼天命中年。岁月留痕,在发梢-发白了,在额头-纹深了。不由让人感慨:花谢尚有花开日,怎无人老还少年。我们介于尴尬的中、老年之间,既无青年的无知无畏,也尚无资格倚老卖老。我曾在《暮年遥想》中写到:忘却盛年功与业,但嚼菜根似酒香。聚会中赵长新老师那番肺腑之言,让我看到了悟透人生大书的淡定与从容。良师为范,立此准照,鞭策自己,自醒自励。
其次是感怀。师惠如风,师恩似海。我最想念的是教我们《数学分析》的李文林先生。先生作风极其严谨。每每上课铃响之前,掬着教案静候于教室门口,好像从未迟到过。他的嘉言懿行一直鞭策着我,从教经年,每因琐务迟进教室,便仿佛看见先生在门口严肃地迎盯着我呢。先生字写的极好,依稀可见早年在书法上下过的功夫。那一笔飘逸清峻的柳体板书,常常让我惊羡。有时竟走神在笔记上临摹,在以为仿若时得意窃喜。先生的课,深入浅出,通俗易懂,在同学们中有口皆碑。愚钝如我者皆以为《数学分析》易学,那些敏慧的同学更觉如小菜一碟。文林师谦和、沉静、内敛、淡泊。课堂上极少旁逸斜出地语涉其他,但有次言及自己的求学经历,他说,除幼儿园外,他上过中国各学历层次的学校,从小学、初中、高中、中专、大专、本科直至硕士。先生自嘲说,履历表上的字最多,可谓学历最丰富的老师。文林师 声音不高,语速疾徐有致,每当讲到疑难处会停顿下来,让同学们沉思片刻。仿佛先行的父亲耐心等待一个尾随的孩儿。慈眉善目的先生似乎没有掌握批评的艺术,课堂上,即使有同学偶尔违纪,他常常只是不露愠色地点到为止,从不重言厉色地批评学生。他的课之所以广受欢迎,我以为是深得了“亲其师,信其道”的为师精要。这次聚会,没见着先生,据延宇说,先生罹车祸卧榻已久。愿他早日康复。良师俪列,高风如文林师者众,恕不一一陈谢。虽仅表一师,一花知春,足见母校师德之高尚,师风之纯正。大学期间,各种社团 如雨后春笋。班里几个不甘寂寞的文学爱好者心血来潮,办起了《枫林》小报。延宇(湖舟)、玉喜(月白)、东海(西舟),好像还有美女王鸿(那时不兴这称谓,容我与时俱进一把,她是班花,堪当此誉),还有我,都是积极分子。那些充满青春憧憬的涂鸦之作,连同那张油印小报都已无迹可寻了,但我还记得,我以“石岩”为笔名写的关注学校绿化的小文《年年植树不见树,树植何处?》,曾被校报转发,并被评为年度优秀稿件。以此看来,彼时,郭某心中已埋下了感时伤事的种子。相较于其它专业,数学是枯燥的。课余寄意于《枫林》,不但是个消遣,而且锻炼了文笔。年少天胆,把一篇篇稚嫩的东西投往全国各大报刊。结果可想而知,杳无音信。但《中国青年报》让我心生敬意,虽在该报一稿未发,可每次退稿信中,都有精当的指正不足的亲笔回复。她扶掖后学的热情令人感动。花城广州的《随笔》也曾赐惠与我,我不揣浅薄地把豆腐小文《小白杨》投给该刊,不期竟被编辑老师错爱编发,而且还与高洪波先生的大作隔页为邻。那时喜欢足球,仅知道国足中有一骁将叫此大名,孤陋寡闻的我,尚不知文坛还有一同名大家。于是更对足坛高洪波仰慕有加:不仅球技高超,文章也出手不凡。后来方知,此高洪波非彼高洪波,想想也是,人的才智施展之地总是有拘囿的。
再次是感动。那么多系里的领导和老师莅临,对我们班是多么的厚爱和高看。尤其师长们语重心长的嘱咐,其言谆谆、其情殷殷。令人铭心刻骨。大本营同学热情迎迓,精心安排,自始至终,让人如醉春风。久成、春生、晓东、俊杰、玉凤、学萍(信笔写来,排名不分先后),还有清根等同学,他们都是好劳动。这次聚会,适逢五一,在劳动节里,他们真诚的奉献,更令人感动。正是由于他们尽心的付出,大家才得以如此痛饮畅叙。由衷地谢谢各位。还有三位同学值得特别表扬,他们是奎良、纪周和玉喜。奎良在千里塞外,公务萦身,为了一个"崇高"的目标—欢聚母校,不计程远,准时赴会。原本憨厚朴实的他,经多年烈烈塞风吹拂,更显真淳,一见面就给我一个热烈的熊抱。纪周同学特别用心,为此次聚会慷慨奉上了8213专用佳酿。让几多同学藉此美酒,表达了浓浓的师生情,深深的同学谊。老乡玉喜,业余时间志于书法,但水平绝不业余,其已荣列省书协会员,作品风格清秀俊逸,深得行家高评。此次也特献墨宝—《三国演义》开篇诗句回报母校,寓意厚重 、启人深思。相形之下,无所奉献的我,实在汗颜。
最后是感伤。写下这个词我忐忑无比,生怕因放言而失敬于母校。求之苛缘于爱之深。想必也是多虑,胸怀博大的母校,该有雅量宽容一个了无所成的学生的浅见吧。阔别多年,对母校渐已陌生,不是依然挥手的伟人招呼我,我错以为到了另外的地方。那些承载历史、勾起回忆的古建筑几乎消失殆尽,灯光彻夜的五五四教室,伴我春梦的西四楼,都已驾鹤西去。所幸数学系老办公楼仍然健在,而且老当益壮负荷了更多的功用,门额上的牌子多不可记。学校的道路也都取上了好听的名字,而且笔直有加,原来那几条弯曲有致的小路都了无踪迹,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水泥大道。那天,走在去数学系新办公楼的路上,我不禁想起了那些我走过四年的小路,弯弯曲曲的它们,曾让我悟出点为人处世的道理。两点之间的距离直线最短,在数理上是真理,可在生活中却不具普适性,常常是曲线是生活的捷径。这又让我想起逶迤于珞珈山上的武汉大学,之所以人文发达、底蕴丰厚、大家云集、英才辈出,与园中那一条条曲折的小路,是否也有某些关联呢。我甚至奢想,如若空间不那么局促,每一所学校都不妨留一条蜿蜒起伏的小径,最好是花香弥漫的土路,让学子们在这条路上觉悟去吧。曲径通幽不仅是悟禅问道之法,亦是求学究理之则。
记忆这东西既有选择性又有模糊性,所以既不能面面俱到也难免张冠李戴。大学四年,是我极重要的人生积分区间。那人,那事、那物在我心中沉淀、定格,历久弥新。我印象中的母校也许与你的印象不合,甚至相距甚远,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。对母校的印象亦当作如是观。
回忆再美好,也只是曾经 。 往者已矣,来者可追。“日出常举首,日落多放眼”。缅怀是为了更好的期待。试问情深深几许?怎几个“感”字了得!数学乃我本业,本业难忘。依次抒感,虽有八股之嫌,却绝无矫情伪意。因着这份真诚和自知,我用拙笔记下了这次极有意义的欢聚。愿母校进步,恩师安康,同学向上,友情常在!